索玛之旅——如惊鸿一般短暂

朱熹说：未觉池塘春草梦，阶前梧叶已秋声。

撰文|支教志愿者程前超

始

转眼已三伏盛夏，归期也已近在咫尺了。回望过去，时间仿佛还停留在来时的那个初夏，清晰地记得方菊开着那辆溜坡儿的红色手动挡小铃木，老邪讲着很久很久以前他叱咤西昌登山协会的过往，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，我第一次踏入了索玛花小学的校园。

壹

我在这儿学的第一课叫“爱”。

对教育的热爱。习惯了忙碌，习惯了改不完的作业，批不完的卷，习惯了深夜还亮着的一盏盏灯。不去说老师们的备课教案多么工整，因为上面满是涂改的痕迹，写了又改，改了又写，生怕没有给孩子们上好每一堂课。夏树辉老师说，这里的孩子基础差，我们需要用他们听得懂的话给他们说。

对孩子的关爱。我曾见过吴慧老师给女同学梳头，如同在照顾自己女儿般的呵护和小心翼翼；曾见到过五大三粗的常海全老师，抱着自己班肚子疼的孩子，手足无措，到处找人，眼泪直打转；也曾被于江鹏老师对孩子的爱深深地震撼到。

因为第二天手术要求深度沉睡，所以学生这整晚必须通宵熬夜，以确保手术质量。我们放学后在去家访的路上，偶遇了江老师坐在那个学生家里。江老师说，他今晚都会呆在这里，陪着孩子，别让孩子睡了。要知道，他第二天还得给其他孩子上课。他像孩子的父亲一般，抱着孩子，陪孩子说话，打闹。或者说，可能他比孩子父亲，更牵挂孩子。我跟江老师说，我跟你学的不是上课，而是人生哲学。你心底爱孩子，他们就是你的全部。

无私的大爱。我关注到一个奇怪的现象，学校开饭的时候，余洋龙老师常常不见人，等到大家吃得差不多了，饭菜也都凉了，他才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开始吃饭。后来我知道，每天饭点时候，余老师放心不下孩子们吃饭，每次都要先守着孩子们吃完饭，他才放心地回来吃饭，即便面对的都是冰冷的饭菜，但这是个多温暖的小伙子啊。

我说他们，像山间清爽的风，如古城温暖的光。
有些感受真的无法用言语来表达，他们心里充满着爱，也在传播着爱，这份爱，感染着我，也影响着孩子们。

粮食在贫困的地区会显得弥足珍贵，但更难得的是孩子们的品格，是他们的知足与感恩，是他们的坚韧与分享。

记得有一次我去看孩子们打饭，发现低年级的孩子都打得很少，不是因为他们吃得少，而是他们怕高年级的哥哥姐姐们不够吃。

还有一次，和王运欢老师去家访，我见到了什么叫真的“家徒四壁”，完全字面上的理解，学生家里几乎空空如也，但这里的彝族人对支教老师永远是充满热情与感激，即便是多数并不会说汉语，也在比划着让我们坐进里屋，拿出了可乐招待我们。我惊讶于这个条件的家庭里居然有可乐。家里老人说这是城里人送的，一般只有过节的时候才让孩子们分来喝，家里6个孩子，每人喝一口。却愿意用来招待我们。

我感叹于孩子们的调皮，领我们进屋后就带着弟弟妹妹们蜂拥出门了，我嗔怪他们又不知道去哪儿撒野去了。令我想不到的是，没有一会儿，灰头土脸的陆续都回来了，每人手里捧着一大捧野果子，像蓝莓一样，中空，我少年时期爬山时吃过，我们那儿叫“野草莓”。他们嬉笑着脸说，老师，摘给你们吃的，不够吃我们等会儿再去摘。我见着王老师一边接过果子，装到自己的水杯里，一边豆大眼泪就要滴下来了。你能清晰地看到有几颗腐烂的野果，野果上粘附的灰尘，能看到捧着野果的一双双黑油油的，污垢的小手，还能看到这世间最纯白最无瑕的，善良和感恩的心。

学生家里什么也没有，又好像什么都有。
这里充满爱。

贰

在这里，我也有不少改变。不去说一个城市中温室里长大的孩子，应该如何适应这边的交通与饮食，如何与满屋子的大小虫子和平共处，如何忍受隔三差五的停水停电，以及没有网络的生活，这些的条件并不是初心，也不是你所追求的东西。事实上，它也不难。

基础的改变源于教学。我曾经有想过，我应该怎样去教孩子们学习，提高成绩。会教他们方法论和套模型，会教他们总结错题和针对复习，会教他们时间控制和答题技巧。
我天真了。我知道有“零基础学吉他”、“零基础学摄影”，这儿有“零基础学数学”，还不在少数。
我尝试着先从进入角色开始。从前带团队的时候，下发指令，提出要求，交代任务，干脆利落。后来学着把自己当成大孩子，放慢语速，调整音调，有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说话都有些滑稽，像唱歌一样，但没关系，孩子们喜欢就好。

为了让孩子们更好理解，我学着讲讲身边的例子，讲除法时数数9个苹果怎么平均分给3个小朋友，讲速度时间路程时比比班里的ABC三个同学谁先到家，也有过讲轴对称图形的时候把数学课变成:

 剪纸手工课。

也学着因材施教。因为孩子们读不懂应用题，会先教他们简化理解题目；因为孩子们很多图片看不懂，会在讲平移运动的时候给他们讲讲电梯是怎么工作的，会在讲旋转运动的时候给他们说说游乐场的旋转木马，会在讲轴对称图形的时候给他们讲讲饮水机是什么。
如此这些，得益于赵慧军老师、于江鹏老师这样的资深老教师的指导，在教学工作和学生理解上，有进一步的改变，渐入佳境。

绿水本无忧，因风皱面；青山原不老，为雪白头。相信这里一定会改变，因为这里有一群可爱的人，生如夏花，轻狂不知疲倦。

末

也许未来的某天，我还会回到这里，但可能不会再做一个支教老师。大凉山的改变，一定是自上而下的，如果能力允许，手握得更宽，脚踏得更远。
我希望这里好，希望它一天比一天好，希望这群善良的一心为孩子们做事的人，终有一天收获的不止孩子的笑容，还有遍布祖国角落的从这里走出去的彝族孩子，以及若干年后焕然一新的大凉山。

我们在做一份平凡而伟大的事业，自带光芒。7月，时间如惊鸿一般短暂，却看他们像夏花一样绚烂。